老燕：我說過我要寫的

我算過了。是14年前。
正確來說是那年新生入學的第一天，在華聯禮堂右邊舊校舍左邊算起最后一間的『一甲班』。在那里我們初次相遇。
之前我在給她的留言里提到，當時她蹦蹦跳跳過來對我說：
『妳好，我是詹素馨。』
別信，這當然是杜撰的，只是無可救藥的浪漫因子在偷偷地美化回憶。

雖然早把初次相遇的情節給忘光了，但我心里明白，這絕對不如想像中的美好。現實中的她不可能表現得那么友善，和彬彬有禮似乎也從掛不上鉤；雖然當時的她臉兒圓圓鼓鼓的，走起路來高高束起的馬尾在身后俏皮地甩呀甩，儼然一副小天使的模樣，但那絕對是假象。
當時她或許是硬扯了扯我的馬尾，拽拽地拋下一句：喂，妳叫什么名？我叫詹素馨！
亦或是：喂，丑小鴨！要不要我跟妳做朋友？我叫詹素馨！
越離譜的就越像是她的作風。

蹦蹦跳跳過來，甜甜地笑著說：妳好，我是詹素馨。然后握手？
（叉叉叉！DAME DESU!）

不管是因為她的惡劣作風，還是因為她的個性，反正啊.. 當時溫溫文文素素雅雅的我遇上火爆女后，甚是驚為天人，從此就帶著傾羨的目光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后頭......

很巧，想要寫這篇故事時發現了這張不知道什么時候掃描進電腦的照片
（不要來嚷嚷，妳絕對沒有我來得可怕）

這一跟就是十四年。
是福是禍？這還不得而知，只知道是有福有禍。
甚至有些事故是我自己無法區分福或禍的。

小三那年的一個午后，老家的天空突如其來地下著滂沱大雨，我娘如常開車載我去補習。途中在她家的路口停下，卻沒法如常地看到她等搭順風車的身影。娘親說，樹心啊，一定是她爸爸載去了啦！我搖頭，不可能，出門前我才和她通過話，叫她帶把傘的。媽咪，等她一下啦。

眼看補習時間已經逼進，娘親又說，她一定是去了啦，她家走出來哪耽擱得了多少時間！我又搖頭，從來都是一起去的，不去也會知會我啊。媽咪，我去她家遮她出來吧。

『阿樹心啊？伊處苦嘹啊！』她阿嬤操潮州話如是說。

十分鐘后全身濕答答地走進補習班，她指著我大聲笑，
『啊哈哈，馬秋燕遲到！』
那一次，我忍著回家哭著迎接黑夜。

（還有）
忘了小四還是小五那年的傍晚，我和她剛打完羽毛球汗水淋漓地從學校走出來，發現腳踏車的鏈條從齒輪上脫落了。那我陪妳推腳車回家吧。好啊。
走出學校大門沒多遠，背后突然傳來穿云裂石的狗吠聲，她下一秒鐘騎上腳踏車呼嘯而去。我愣了愣才張惶失措地往前跑，不小心人和車都撲倒在柏油路上；那大狗沖了上來發現獵物早已撲倒，低頭嗅了嗅，沒挑戰性，就無趣地走開了。
這時遠處一個騎著腳踏車的小人兒呼嘯回來，指著我的鼻頭大聲笑，『妳剛才跌下去BOOM夠大聲啊！』

那一次，我小小的心靈受了點傷，郁悶了一段日子。
不過不哭了。因為漸漸地習慣了她惡劣的“義氣”。
漸漸地接受了『她嘲弄，我默應；她放肆，我暗忍』的相處模式。

這十四年來，就這樣隨著無數次令我當頭喝棒的事件發生，傷心、失落，而后認清她粗線條卻沒有惡意的個性、接受我生來命苦的事實后，我和她的友情奇跡似的一次又一次地升華 了。

幾個禮拜前拍的，很冷，手一直在抖。很久沒一起合照了，可惜我缺了半邊臉。

幾天前，又是一個在MSN上消磨時間磨練友情的晚上。她丟過來問說我回不回家鄉。

不回咧。KANASAI。回家不能讀書的。KANASAI。回家會影響奮斗的心情。KANASAI。粒千和芃都在啊。KANASAI。陳粒千一個人就可以陪妳炮很多天了。KANASAI。妳回邦咯找她啦。KANASAI。不然叫她過實兆遠住若芃家。KANASAI。
一堆KANASAI!!

當她完全不接受我的解釋，一併以KANASAI來回應，而我竟然不生氣反而在電腦的另一端呵呵笑的時候，

我心里想的是：啊...友情又一次升華了。

我說過我要寫的，所以我寫了。
詹素馨和馬秋燕的故事。

注:KANASAI=福建方言=像大便一樣